最近功課越做越久，常常做到一半，便開始陷入有的沒有的回憶中。
今天做Kriya時，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公公，老公的父親。
2012年底公公去世，先前雖然寫過關於他過世的文章，今天又回想起來那段時間的一些小事情，這流動似乎還沒結束。（所以就來廢話這篇文章）
前幾晚，某個網友在版上PO了一篇文章，他提到自己試過憋氣不呼吸，想要體驗死亡，最後慌忙地大吸一口氣，結論是：死亡真的好可怕，死之前吸不到那口氣的感覺真的很恐慌。
看完後，這恐慌也感染了我，深夜裡躺在床上張著眼睛，想到死亡，想到公公在病床上快要離世前，呼吸越來越急促的節奏，以及哮喘的聲音，所以，今日做功課的時候，用嘴巴火呼吸配合Asana時，竟想起了這幕。
有點無力地躺在地上，每每想起，都會大哭，一邊想：公公他當時是不是害怕呢？他會不會其實很痛苦？我們如此地無知、無力地面對他最後幾口氣，就算在他耳邊叫他不要怕，其實最怕的，是我。
死亡，這個課題，沒有一個人躲得掉。而活著的我，學到了甚麼？
公公的大體剛從醫院轉至殯儀館後，一切的後事很自然地開始。雖很多事情要辦，在禮儀師的幫忙下，倒也沒手忙腳亂。死亡，是很難要人一起參與的事情，更難的是，也不可能打電話跟朋友分享：「嘿，我爸爸剛死了。」看著老公每天傷心卻又堅強地處理著父親的後事，忍著淚水接受親戚的意見與指責，扮演著長子卻又不見得能掌控任何事情的角色，直到他憤怒大喊：「你們要我聽你們的意見，你們又有誰來理解我剛失去父親的痛苦？我沒有爸爸了！沒有了！」
夜裡，我們抱頭痛哭，我試著安慰他。卻知道，這樣傷心的事情，除了沉默，沒有別的方式可以陪伴。他很孤獨地走在剛剛喪父的路上，還無法坦然，又怕我擔心，常常故做堅強地跟我說：「別擔心，我沒事，送走爸爸那天我不會哭。」
看著他每天紅著眼睛進門，我就知道他剛剛騎車的時候哭過，看著他洗完澡紅著眼睛走出浴室，我也心知肚明。唯一能做的，就是跟他一起打抱不平，一起罵那些意見許多的親戚，唯一能做的，是安慰他說，那些知道他喪父後，卻連一通電話都沒打來慰問的朋友，不能稱做「朋友」，唯一能做的，每天和他坐下來唱Akal給爸爸，希望他一路好走。（寫這麼多項，好像不能用「唯一」一詞，呵呵）
一直以為，也許現今時代，失去父親也沒甚麼了不起，否則，為什麼這些人看見有人失去了父親，還可以只顧著自己的意見而忽略喪家的意願？為什麼有些人知道他們的朋友失去了父親，可以不聞不問，連一通電話也沒？
有一日，因為婆婆聽說習俗上，有人會在死者的口中放一顆珍珠，要我們去買一顆珍珠，不用太大，一般的即可。因為沒有頭緒，我打電話問了娘家媽媽，她說：「要不要去中藥行問問看呢？」我們到了饒河夜市裡問了幾家珠寶店，都沒有賣單顆珍珠，終於看見一家中藥行進去一問，發現他們只賣如米粒般大小的珍珠，用來研磨珍珠粉，因為不適用，我們說了謝謝便要離開，中藥行似乎是家族開的，裡頭的一個小老闆問我們要珍珠做甚麼？老公說，父親過世要用的，他們一聽，裡頭的老太太立刻要求晚輩把最大的珍珠拿出來問我們行不行，我們搖搖頭說沒關係，再去找找，他們把那幾顆珍珠包起來給我們：「不用錢，萬一找不到更大的，還有這個可以用。」我們謝了又謝，收下了這份人情。
中藥行的對街，有一家專門賣珍珠的珠寶店，沒抱甚麼希望地進去問，售貨小姐說，單顆珍珠要問老闆，老闆在附近要打電話叫回來，老闆來了以後，拿出一些盒子，裡頭真有些單顆珍珠（珍珠項鍊用的大小），老闆看了滿臉鬍渣的老公問：「是家裡誰要用？」老公答：「我爸爸。」問老闆多少錢，他本來不肯收要送，我們堅持不肯，覺得自己是喪家取人物品對對方不好，幾番推辭下老闆只收了一百元。
他包好珍珠給我們時，說：「去年我父親才剛走，知道很不好受。你們要珍重。」他眼神露出一點點哀傷，理解地送我們出門，我們帶著滿滿的人情，將珍珠交到婆婆手上。公公出殯的那天，看著那顆珍珠放在公公嘴中，我心裡說：「爸爸，謝謝你讓我們知道，陌生人也會給予溫暖。」
公公出殯後，安琪才知道我經歷了甚麼，突然打簡訊跟我說：「可不可以拜託妳，這種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最後才講？」我回：「想說不是我自己的父親，應該還好。」安琪回訊：「親愛的，雖然不是妳的父親，卻是妳老公的父親，而妳跟他是最親近的人，妳怎麼不會受到影響？不需要支持？」
這些回憶，很小，都收藏在我心裡。
感謝曾經表達關心的朋友，也謝謝昆達里尼瑜珈第三屆的師資與大老師們，在我公公離世的第一天就幫他唱誦Akal。更謝謝那些陌生人，在我們心中種下了感謝的種子，人間依然有溫暖。（老公你的朋友你自己去謝啊，嘿嘿）
如果，你身邊的朋友家裡有親人離開，請你主動表達你的關懷。失去親人真的是一件難以啟齒的痛，無法分享的訊息。主動給予幫忙，或一聲慰問，會讓一件傷心的事情，多一點點溫暖。
Sat Nam Wahe Guru
Hari Bachan
(圖片為公公住院期間，在陽明山上TT Week1期間所拍下的夜景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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